2024年5月25日 星期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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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此就在两寺每日辛勤劳作,举凡挖土、搬石、筑墙、盖房子、种菜、种树、砍树、取柴草、割禾打稻谷、犁田、除草、打扫、挑粪、施肥、炊事、劈柴……一切最劳苦的工作,他都自动勤作了!无一分钟闲暇,亦无一刻不在心中念佛!一面干活,一面念佛,有时候他替师父或同参补衣,也是一针一句佛号。到了晚上,他就念金刚经、药师经、净土诸经,一字一拜;早上,黎明大钟响,他总是头一个上殿参加课诵,他的精勤苦修,真是全寺第一!他却是又聋,又像哑子,一句不开口。虚云观察具行,觉得异常欣慰;他知道这个青年人的进境已经十倍百倍于任何僧人了!修盖海会塔之时,虚云在看工,具行在挑担石块和砌墙,见到虚云老和尚,他突然开口说话了,像个小孩子般天真地说:“师父!将来海会塔盖成,我来守塔好吗?”虚云望着具行,不立即回答,他知道这句话是谶语!他知道具行就快要化去了!“好么?”具行继续追问:“师父!好么?”

虚云心中一酸,泪水几乎夺眶而出,勉强点头说:“好罢!”“谢谢师父!”“一切随缘啊!”虚云说:“不可强求!”“知道了!”

然后,虚云特许具行担任这一年春戒的尊证!受戒弟子请具行开示。具行说:“我半路出家,一字不识,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而已!”

虚云点头嗟叹,心说:“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,只要都像他这样精勤不懈,一句也就足以成就了啊!倘若自恃聪明,心念纷歧,纵念万卷经,又有何用?想不到,这孩子进境如此神速,他比谁都先证正果了!”

往事重现虚云心头,他知道具行这次售衣来供养大众就是西去了!这一夜他为具行念经,具行来叩门,进来叩安。“师父!弟子要去了!特来叩辞!”具行拜伏在地,悲泣难抑:“弟子去后,谁来侍候师父?”虚云说:“好孩子!你该怎么办您的事,你就去办罢!不要因我误了你的大事!”“师父……”具行哽咽难言:“师父……”“快去!”虚云说:“我在这里为你念经助你!”具行再拜,然后离去,他一径向寺后的后园去了。入夜,监院法师点名查房,发现具行不在。“具行呢?”监院说:“怎么不见了?他昨天请大家吃一餐,莫非今天下山走了?你们大家快去找!”众僧把全寺找了个遍,那找得到人影?有一僧说:“敢情他昨日斋众是诀别?今晚却偷偷下山逃去还俗接老婆了!”另僧说:“快别胡说吧!具行不是这等人!他若要叛道,怎么还回寺来做这几年苦工呢?他云游在外,若要还俗不早就还了?”“说得是!”众僧都说:“我们休要在背后谤毁具行法师!罪过!罪过!”

监院说:“你们在这里乱讲什么?还不再寻?我怕他是挨不得苦,寻了短见!快寻!”一僧说:“我看他断不会怕吃苦去寻短见,多半是跑到广东去投考黄埔军校了!”

此语真是太突然,使大家都愕然问:“什么军校?”那僧说:“如今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开办军校,以蒋介石先生为校长,招考全国智识青年参加革命阵营,各省青年去报考的已经有三千多名了!就只有贵州都督周西成不准青年出境去报名,人家连北方的青年都纷纷南下去报考呀!听说只取三百人!具行法师向来苦干为人,又是个血性男儿,莫非也去报考了?”

有人说:“不会!人家招考军校学生只限十八岁到二十四岁,具行已经四十多岁啦!

监院说:“别再多说了!再找!”找到菜寮,门却是锁住的,窗口望进去,没有人影,众人一面叫喊:“具行!具行!”来到后面菜园,忽见晒坪那边闪起一阵强烈白光!一连闪了几次,照耀得全园光明,直冲夜空!白光眩目。“这是什么光?”众人无不吓得心惊胆颤。住在寺外村民都看见了,众人多是往时逃灾来投奔虚云的,灾后也无处可去,纷纷留下来聚居,成了村落,这些村民素感虚云的恩德,今晚初更刚过,众人都未睡,正在乘凉,在瓜棚豆架之下讲鬼讲狐,忽然寺内白光冲天,使人目眩,众村民大惊。

“不好了!佛寺失火啦!”大家叫了起来:“快去救虚云老和尚出险!”村民好几佰人,奔入寺内,一个和尚也不见!众人慌得乱喊:“虚老!虚老!您在那里!”

村人们一面找虚云,一面要救火,却又不见有火,找到后园来,看到了那批和尚在那里发呆。

“火在哪里?”村人们大叫:“虚老他老人家呢?你们怎么都在此?”“哪里有火?”和尚们也给吓慌了!“火呢?”

“我们在外面看见寺里冲天白光!”村人们说:“只道是火烧寺院了,赶来救虚老!”“没有火呀!”修圆和尚说:“白光一闪一闪是有的,倒不是火,喏!白光在晒坪那边升起的。”众僧与村民赶到晒坪一看,点了几支火把,照耀全坪!“啊!具行法师!”修圆叫起来:“原来你在此地!害我们找得好苦!你在这干什么?”

众人也都看见了!具行和尚端端正正,合十趺足而坐,巍然不动,眼睛半合,面带微笑,不理不睬众人。

“具行!”修圆欲待上前去拉他。

“慢着!”虚云老和尚已经由另一批僧众与村人拥护而至了,他老远便看见具行端坐,他慌忙喝住众人:“你们不许擅动具行!你们走开些!”

众人慌忙让开,虚云扶杖来到具行面前,向众人说:“具行已经作化了!他自身喷出三昧真火,把自己烧成了灰!刚才你们看见的白光闪闪,就是他的真火之光!我在禅房为他念经助他用,我感到全身发烧,就知道他已经成功了!我怕你们不知道而乱动他,我连忙赶来……。”

众人不论僧俗,听师父一说,无不惊诧万分,细看具行和尚,却仍然是身披袈裟,趺坐面向西方,左手执磬,右手执木鱼!面色如生,笑容和蔼,只少了呼吸起伏动静。“这……真的是……自发真火化了么?”众人都不敢相信:“这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具行和尚嘛!”

虚云说:“你们不要走近,恐怕衣带生风震动他全身灰烬倒倾!你们走开些!”虚云独自上前再细看,火把照耀之下,只见具行的木鱼及其木柄早已化了灰烬,磬柄也成焦炭,但是具行的全身和袈裟依然未变,其余,只见僧鞋也成了灰。坐处的几扎稻杆子和蒲团早就成灰烬了。众人都又惊疑,又欢喜,个个合掌念佛。

“具行!”虚云跪下合掌而拜说:“恭喜你了!你已经修成破我执,得证大阿罗汉果!以你瑞相法身示世,证无生法忍之圆满檀波罗蜜!请受虚云三拜!”虚云以师尊身分,对徒弟具行下拜!众人当然也跟着叩拜了!“具行啊!”虚云忽然老泪纵流,哽咽道:“为师好为你欢喜!我还不及你的功行啊!将来欲求你的境界,也还万无可能啊!”虚云拜罢,具行遗蜕忽然放出阵阵奇异的芳香!众人都嗅闻得到类似檀香的这种异香,又像仙兰!大家都感动得流泪,个个念佛!

“具行啊!”虚云祝道:“你且多保持瑞相一天,待明天为师请都督和昆明社会人士,还有新闻界都来瞻仰你法身,让记者摄影留下一影,以传于世助宏佛法!”

虚云又吩咐:“你们今夜须派人轮流值更看守具行法身!勿让人畜触碰!不许大声震动!”

“遵命!”众僧连忙回答。

省督唐继尧,财政厅长王竹村,水利局长张拙仙……次日闻报,都赶来了。昆明日报摄影记者也跟来了,还有各大员的家属、社会贤达、昆明的佛教徒缁素,全都来参拜了!真是轰动了全昆明;数万人络绎登山来拜,人人感动,个个称奇!昆明日报刊出了头条大新闻和照片,轰动了全云南。“谁说没有佛法呢?谁说修不成佛菩萨呢?”人人都说:“看!具行上人不就是最好的佛法证据么?”

“这也奇怪!”唐继尧说:“若说具行是取稻草自焚,却又怎会把全身烧成了灰也不倒下?又怎会仍然保持原来形貌呢?袈裟又怎不成灰呢?分明这不是凡火烧成的了!”虚云说:“具行法师是由心内发出三昧真火,把自身焚化的,才有此瑞相奇迹!”

 

唐继尧说:“奇异极了!磬鱼的柄都已成了焦炭火灰呀!师父!他的全身果然都是灰么?”

虚云说:“是的!”就向具行祝拜:“具行!你的功德圆满了!请让我们送你入海会塔罢!”

虚云伸手,颤颤巍巍,取下具行手中的小磬,又祝道:“具行啊!具行!密行功圆,一磬留音!为师一敲磬,你可以放心西去罢!”虚云轻敲残磬,清脆的磬声三响才过,突然地,具行的全身震动,化作灰烬而倾倒了!

虚云跪下合掌而拜,唐继尧与观众数千也都跪下叩拜!“阿弥陀佛!”人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:“阿弥陀佛!”虚云早已泪水奔流满面了,他也分不清那是悲伤或是欢喜了!

“具行啊!我痛惜禅人殒少年,孔悲颜殁!此情曷似?具行啊!你密行功圆上品莲,燃臂药王真供养……人当末法多缘劫,君至临终一火完!世事变幻,妖魔将兴,佛法大劫将临!为师将来还须应劫啊!具行啊!你归来念佛荷锄边,助兴梵刹同艰苦!我们世念难忘蔬菜熟!人人都受过你的菜蔬布施啊!如今你西归向夕阳!我怎能禁伤心老泪流无尽?今日你一磬示妙缘!具行啊!为师恭送你了!”

虚云痛哭。“为什么要哭呢?”他自问:“我该为他欢喜才是啊!”

可是,人总是有情生啊!夕阳残照中,万人落泪!白头人送黑头人!谁不伤心啊?(以下纪录文字,至今仍在云南省鸡足山祝圣寺的石碑上)具行上人行业自化记师名日辩,字具行,会理籍。幼失怙恃,依曾氏姓,继以女配,生二子,家贫苦。余至鸡山,伊全家八人在寺工作,宣统元年己酉岁,运藏经回山,传戒,师年二十,领全家八人乞求出家。师是年二十一岁,不识字,耳极聋,貌丑,日种菜苦行,夜礼拜,念观世音菩萨,习坐;间则学课诵,不要人教,自极精勤。民国四年乙卯岁,告假外出参学,至民国九年,余住昆明云栖寺,师回助任种菜职,能上殿课诵,暇则缝剪及造竹器,不辞劳苦,日种菜园,余菜则送人结缘,不蓄余物,口无多语。及在下院胜因寺种菜,见其密行难得。是年戒期,请为尊证,比丘戒毕,即告假往下院。至三月二十九日,午参后,往胜因寺大殿后晒坪内,自取禾秆数把,披袈裟跏趺坐,左手执引磬,右手敲木鱼,面向西念佛,自放火,寺中数十人,无见闻知者。墙外人见内放大火光,进看,不见师。至殿后,见趺坐火灰上不动,衣物如故,惟木鱼磬柄成灰。下人来报,余因初八菩萨戒,不能下山,以书请财政厅长王竹村,水利局长张拙仙,暂代料理。张王见斯奇异,即向唐督说。唐率全家观看,巍然不动。近至身前,取引磬,忽尔全身倒下,成一堆骨灰。感众大生信心。唐提倡由政府为办追悼三日,瞻礼者数万人,唐将引磬作序,永存省图书馆保管!追悼具行禅人自化身生西记诗二首(虚云禅师)枯肠欲断只呼天,痛惜禅人殒少年,数载名山参谒遍。归来念佛荷锄边;助兴梵刹同艰苦,密行功圆上品莲,燃臂药王真供养,孔悲颜殁尚凄然。活到于今心更寒,惟师超逸不相干,人当末劫多缘累,君至临终一火完;世念难忘蔬菜熟,西归且尚夕阳边,伤心老泪挥无尽,一磬留音示妙缘。附记具行大师行业自化记弘西居士师名日辩,字具行,盐源人。幼赘曾氏,寄宾川,光绪三十三年到鸡足山祝圣寺做工。宣统三年,受云公老和尚教念阿弥陀佛,及观世音菩萨,求生净土法门。师遂屏息诸缘,一心系念,旋出家受具足戒。其妻及弟嫂与岳母二侄一,全家八口,同日落发,甚胜因缘也。师旋参四大名山,各丛林执事见师诚笃,欲留住,皆不许。民国九年间,云公重兴华亭山云栖寺,复回滇。适寺残废,随云公精修苦行。公言,汝尚欲往视尔眷属否?师曰:吾不顾他矣。公又问:‘尔将何为?'师云:‘极劳瘁事,人不能任者吾任之。'公令住胜因寺下院,凡筑墙、盖房、种树、植菜、挑石、挖土、洒扫、炊爨,公无一刻之暇,念佛亦无一刻之闲也。夜开静,礼金刚药师净土诸经一字一拜,黎明鸣大钟,上殿课诵以为常,未曾寝息。初出家不识字,耳患重听,受戒后求诸师口授,字句以心记。不二年,六时礼诵皆熟,诸经悉能背诵,朝山回,心更开朗。偶自缝衣,或代同参缝补,下一针皆是一句佛号随之。往岁修海会塔,师自担石砌墙,尝语公言,塔成当常守,不意竟符此谶,首先入塔。本年戒期,请师为尊证,上堂,戒徒请开示,师曰:‘吾半路出家,一字不识,但知一句阿弥陀佛耳。'于自化前,将所有衣被用物售出,持资赴观音堂设斋供众,众疑不存一物,恐有去意。问师何往?但笑不语。戒期圆满之次日,当夏历三月二十九日午参后,密往殿后自焚,下院诸师不知。日暮寻师不见,寮房关锁,寻至后园,见烟起,始得师焚身处。时师身趺坐于干禾秆上,手执引磬木鱼,寺外人民见内放光,竞进寺内观看,谓是何光?觅师不得,至后园见师端坐火灰上,巍然不动,异香远闻。王竹村居士往觐,形状如生。见此奇异,即白唐帅。率全家参观,木鱼、经架、僧鞋,皆已成灰,惟一引磬坠地。叩之,其音清彻,较前尤响。始闻师有焚身之行,必早备柴龛等事,及趋视之,则就地趺坐,取禾秆数捆,遂毕其事。善哉!解脱安详,独留一磬,其音铿然,其念佛往生净土之瑞相也。其得念佛三昧,必早见佛,预知时至者,故得大喜大舍,圆满檀波罗蜜,具三心而速超上品之行也。以十三年精进密行,一心不乱,临舍身时,从容不迫,一丝不挂,其已破我执,证人空之阿罗汉欤?抑证无生法忍之法身大士欤?此不可思议之境,非凡眼之所能窥,惜下院当时无人得见得闻师临去时香光妙音诸瑞相也。时丁末法,示现难忍能忍之苦行,学诸佛舍身命、头目、脑髓,经尘沙劫一毫不吝,亦如药王菩萨燃臂供佛,师之本际难以世情测量也!化身之夕,云公如感风寒,周身发热,僧值静明晚课,著师所缝衣,忽大热。是夜闻师耗,咸感其异。次日,省长唐公及王竹村、董雨苍、张拙仙同来观看,莫不欢喜感叹,发菩提心。拟以佛诞胜会日,即代具师作佛事纪念。十二日送入海会塔,从知末法圣贤,随时示现,皆和光混俗,不可以貌取人也,滇中佛法其将大兴乎?吾翘首以祝具师功德,云公兴法,皆不可思议也。师世寿四十九,僧腊十四年。

颂曰:

观身不净谁堪恋,一火焚如意地清,趺坐向西归净土,莲池浴体证无生;

心垢已除持佛号,耳根重听自闻闻,可怜世上痴聋辈,空自寻声陷苦轮;

一字不知无碍道,至诚礼诵始通神,大师礼诵得深悟,可谓三藏大明人;

锄头一下一声佛,衣上一针佛一声,念念念时无所念,西方净土自然成;

大师本迹难推测,已证人空破我执,身外万缘舍无余,独留引磬音清彻;

外舍衣衾结众缘,内舍身心供诸佛,是真精进法供养,圆满第一波罗蜜;

艳称文辈焚身事,焰发虚空五色烟,惜不闻师干草地,声声响处佛声连;

师应怜我后归迟,送想西方落日垂,瞬到秋成蔬菜熟,有缘来食大师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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